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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炼|佐莎|英伦AU】最后的骑士 07.

07. 大鱼 The Big Fish


九月返回北约克郡后,由于秋收将近,罗伊帮着克莉丝夫人走访佃户和农舍,又是一番忙碌。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罗伊发现自己几乎每天都把大半个白天花在书桌上,废纸篓里的纸团以惊人的速度堆积起来。


可是给伊丽莎白小姐写什么呢?在伦敦见到莉莎后,他对她的爱意愈发无法压制,送她和蕾贝卡离开伦敦时,他在月台上伫立了很久,一直到长长的红色列车拐过弯去,车尾变成一个小点,才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回头看到极力忍笑的普雷达,罗伊才意识到自己看上去多么傻气,只能依靠上司的严肃形象来勉强挽回一点威信。


令他高兴的是,他总算能确认伊丽莎白对他也有好感,不管那种好感是否发展到足以让他采取进一步行动的地步。一想到她出乎意料的极高评语,他便有些坐立不安,真想找个机会再表现一次,让她把“也许有一天”去掉。想到她会像骑士宣誓效忠领主一样单膝下跪在自己面前,用她褐色的亮如秋水的眼睛看着自己,罗伊便心旌摇荡——或者反过来也行!毕竟他也顶着一个骑士的头衔,就让他像保护公主的骑士一样跪在她面前,然后她把剑放在他的右肩上。


而当格蕾希娅进了书房悄悄问他,该不该答应修斯一起去钓鱼的邀请时,罗伊当即觉得自己跟修斯比起来简直太被动太逊色了。


“噢,罗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给他回信。他是你的朋友,你了解他,帮帮我。”


“首先,你想答应吗?”他看见绯红色迅速涨上格蕾希娅的脸,勉强按捺住身为兄长看到这番情景的不快,“这是最关键的。”


“我……”


“好了,格蕾希娅,你不用说出来,我明白了。修斯是个好人,这点我承认,但是我绝不建议你单独去见他。他太危险了,我怀疑他恨不得直接绑架你。”


“噢!”格蕾希娅看上去有些忧虑又有些羞涩,“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叫上瓦妮莎?索菲亚近来有了称心的追求者,她暂时眼里是不会有我们这些姐妹的。”


“不要叫上瓦妮莎,”罗伊连忙说,“我陪着你去。”


“真的吗?”向来善解人意的格蕾希娅说,“你那么忙,总是关在房间里,我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不过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只要有你陪我去,妈妈也会更放心的。”


“当然,回来之后我一直没来得及休假,这对我来说也是个绝好的机会。不过……”罗伊眼珠一转,“我想再找一位朋友作陪,你不会介意吧,格蕾希娅?”


“当然不会!我也会叮嘱修斯邀请别人的。”


修斯如果会邀请别人,那罗伊就自己跳到河里去当鱼饵。罗伊一面对格蕾希娅的天真大摇其头,一面回到了书桌边上,匆匆写了一封短笺:“亲爱的伊丽莎白,我最近沉迷钓鱼,恰好我的朋友修斯和我的妹妹格蕾希娅都有此意,夏末秋初的沃什伯恩河里满是褐鳟,能否有幸邀请你同去?”


他把钢笔在手中转了一圈,最后当做鱼竿轻轻一放一提,有些得意地笑了。




出于某种心理——多半是怨恨修斯一开始瞒着自己邀请格雷希娅去钓鱼——罗伊并没有告知修斯和格蕾希娅莉莎就是他邀请的那位“朋友”。当玛斯坦府上的司机载着罗伊和两位小姐到达修斯家门前,莉莎从车上走下,看到修斯目瞪口呆的模样,罗伊不得不承认,他虚荣心泛滥了。


“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和她没有可能吗?”


“别小瞧我。”罗伊低声说。


他们在修斯的府上吃了些冷肉、点心和应时的鲜果,之后便带上钓具和野餐的食物,向着沃什伯恩山谷的河流进发。停在河边后,修斯打开了假饵盒——从进口自南非和印度的各式华丽鸟羽上裁下片段,用麻纺线和金属丝编织,模仿鱼类喜爱的飞虫和水生若虫制作的假饵,又称为羽毛钩,是飞蝇钓*最重要的道具之一。


修斯的确手巧。罗伊心情复杂地看着修斯向格蕾希娅滔滔不绝地炫耀他制作假饵的手艺,后者从修斯手上接过假饵,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绒毛,脸上写满了少女情怀的崇拜。


“你只说有修斯和你的妹妹。”好在罗伊并不是唯一插足他们之间甜腻氛围的人。莉莎皱着眉责问罗伊,眼里却并无愠色,“你没告诉我他们是这种——”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明目张胆。不过既然我们已经陪他们来了,就要为这样坠入爱河的一对留点空间。”罗伊摆上一副为朋友和妹妹的终身大事操心的正经面孔,“只需远远地看着他们,确保他们不会真的坠河。”


看着莉莎一脸心领神会地点头,罗伊心里的坏笑差点就泛上了嘴角。


他们将假饵绑上鱼钩,换上了厚重的皮靴,踏入了平静河面上倒映的约克郡秋色:淡蓝色的高远天空上浮动着缕缕薄云,金黄的银桦树和丹红的槭树在深绿色的树林里涂上浓墨重彩,浅绿色的草地上隐约可见一层绒毛一般的浅色枯草,山体的黑白石灰岩从草木的覆盖下探出头来,却又被苔藓腐蚀出了一块块灰绿色圆斑。格蕾希娅和莉莎如同一般的贵族小姐,没怎么练习过飞蝇钓,于是各自充当修斯和罗伊的助手。罗伊小心地试探着河边的鹅卵石,站在浅水中,观察了一会水流的方向和河底的地形,将鱼线抛出。鱼线像彩带一样飘动着落入湍流,羽毛钩被水流裹挟着,随着罗伊提线放线而浮沉。


罗伊等了好一会,眼见修斯已经钓上来三条,他的浮标才往下一沉。罗伊稍微抬了抬鱼竿,发觉鱼的重量很轻,有些失望地直接提起鱼竿,用手将线拽回。莉莎在一旁拿起鱼网,眼疾手快地在线快收完时将那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捞了上来,取下钩子将它放生。


“今天运气不是很好,爵士。”莉莎笑着说。罗伊拉长了脸。


秋风乍起,吹得罗伊颈间裸露的地方起了一层疙瘩,罗伊往羊绒夹克里缩了缩脖子,问莉莎:“冷吗?车上有大衣和围巾。”


莉莎莫名其妙地瞟他一眼,她只穿着一件浅褐色方格纹的马甲,把运动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冷吗?”


罗伊讨了个没趣,只得检查了一下羽毛钩,再次将鱼线抛投出去,这回力道有些控制失误,沉重的鱼线在空中发出类似挥舞鞭子的响声。修斯听了,转头看向他:“罗伊,小心点,别挥到我们身上!没钓到大鱼也不要这样泄愤!”


“还不是因为你占据了上游!”罗伊愤愤不平地嚷,而莉莎则用眼神示意他,指向三百码开外的河流中央——在被岩石激起的白色浪花下,有一片阴影,疑似是鱼群。莉莎直接溯流涉水而下,往河流中央走去。


“小心点,伊丽莎白小姐!”


“没事,爵士。”莉莎专注地盯着水面,“你过来吧!”


罗伊抬脚往河心迈了几步,冰凉的河水越过小腿,没上了膝盖。他又迈了一步,放下脚时在浑圆的石头一打滑,猛得一沉,靴子陷进了厚厚的淤泥里,险些往前一栽。


这下罗伊再也不敢动了,僵在了河里,而河水淹到了他的大腿处,越过了皮靴和防水布,打湿了他的绑腿裤,贴在皮肤上又重又冷。他有点想退回去,但他的腿开始发软,随着水流越来越急,他踩在石头上的另一只脚也开始不稳。


“爵士?”听到莉莎再次回头催促他,罗伊低头盯着手里的鱼竿,想索性原地把线抛出去,但他的手开始不听使唤,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伊丽莎白小姐,你照顾一下他!”修斯闻声看了过来,大声警告莉莎,“他小时候溺过水,别让他到那么深的水里去!他会害怕的!”


莉莎即刻趟过水向他走来——如果是在平地,或许已经跑起来了。罗伊看着水花被她激起,飞溅在她四周,折射着云层中透出的阳光,像是从她脚底绽放的烟火,晕乎乎地想如果她脸上不是那般忧惧的神色,那这幅画面真是美极了——像新娘跑过祝福的人群抛洒的花瓣。


他不着边际的想法很快被无地自容的感觉淹没了。莉莎扶住他的手臂时,罗伊暗自诅咒着修斯揭他的短:他早就不像以前那样看到水面就怕了,这次只不过是个意外——话说回来,有格蕾希娅呆在身边,修斯怎么还能听见莉莎的声音的?怎么还舍得回头看他们的?这简直太不合常理了!


“你没事吧?”莉莎问得越关切,罗伊就越想原地消失。


“我没事。”他小声嘀咕,苦中作乐地想着他耳朵都开始发热,至少他现在肯定不是一副嘴唇发白额头冒着冷汗的尊容。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莉莎的手肘,一步一步回到了岸边,放松了下来,踢了踢靴子上的水。其余三人不顾罗伊的争辩,一致认为他最好坐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莉莎从后备箱里拿出野餐篮,把白色亚麻布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坐下之后抬头看了罗伊一眼。她澄澈的目光甫一落在罗伊身上,他就觉得心里凉嗖嗖的,乖乖跟着坐了下来。


当他发觉莉莎脸上的担忧逐渐散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罗伊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比在那该死的河里沉得更深。还不如刚才就淹死,罗伊阴沉着脸想。


求求她别问,求求她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之前完全没看出来你怕水。”事与愿违,莉莎从篮子里拿出三明治递给他时,还是忍不住提及。他接过,自暴自弃地大口咬上去,烘焙过的吐司的麦香裹着咸脆的培根和清爽的法式芥末酱,让他的胃和神经都舒缓了一些。“在我很小的时候,一度幻想成为皇家海军的船长,为女王效力。我也忘了那群孩子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被大大奚落了一番,扔到了河心里。”他干笑了一下,“好在我养母及时发现。”


“爵士……”


“已经过去很久,我都快记不清了。”罗伊耸肩,“去南非作战时,我坐了很久的船,那时才知道坐船是如此难熬,但看过那样毫无边际的海,在甲板上吐了无数次以后,我回来之后反而不再害怕一般的河流和池塘。”他有些心虚地觑着莉莎,“除了这次。”


“人总会有些害怕的东西,总会有软弱的时刻。”莉莎安慰他,随即补充道,“但我还没发现我有。”


“喔。”罗伊挑了挑眉,“我记下了,伊丽莎白小姐,我很乐意帮助你更深刻地认识自己。我期待着看到你因为害怕而哭出来的那天。”


“我十岁以后就没有哭过了。”她以一种不服输的倔强眼神看着他,“这不可能。”


“别轻易下结论,毕竟你经历的事情太少了。你知道吗,从南非回来时,当远远看到英国的陆地从海平线上出现,我见过最坚强的人眼里都有泪水。”罗伊说完,忽然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也不希望你经历那样的战争。我不希望任何人经历。”


“你给我的信里说过,爵士。”莉莎轻声说,“我曾幻想过加入大英帝国的军队,但认识了你,再加上我父亲也是坚定的反战主义者,我也在试图理解战争的另一面。”


“我几年前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罗伊的微笑里有些苦涩,“不过如果你去过南非,知道日不落帝国的辉煌部分建立在单方面的屠杀和压迫上,不需要任何人对你说教,你肯定不会毫无触动的。你总是,总是——”


他停住了。任何词语都会在用来形容她时黯然失色。


“那么,会被触动的你,和我应该是一路人吧。”


莉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太轻了,脸上的表情也太过波澜不惊,罗伊一时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等他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说出配得上这句话的表明心迹的回应时,莉莎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回了岸边。他深恐她对他失望,甚至误会了他的反应,忙不迭追上前去。


“快点,爵士。”莉莎看他追上来,捡起罗伊留在河岸边的鱼竿递到他手中,“再不继续,鱼群就游走了。”


罗伊灵机一动,打定了主意,语气活泼起来:“你看着吧,我今天一定要钓一条大鱼。”


她不置可否地笑,和罗伊一起谨慎地趟过河流。罗伊轻巧地抛竿甩出钓线,莉莎的陪伴、潺潺的水声和钓鱼所需的高度专注让他平静下来。在收获几条中等大小的鳟鱼后,罗伊看见浮标附近的水面上出现了气泡和转瞬即逝的浪花,稍一收线,就感到鱼线绷紧发颤。他立刻转动钓盘,放长钓线,来回拖曳着鱼,鱼竿的末端被压成了弧形。


鱼一开始只是懒懒地被他牵着走,在罗伊尝试着收线时,忽然凶猛地挣扎起来,往河岸附近的石缝里钻。为了不让鱼线缠到河岸的灌木,罗伊只能再度放线,一点一点牵引着鱼回到河心。如此反复数次,莉莎也上前握住了他的鱼竿。因为之前手套已经打湿了,她罕见地、不合礼数地脱下了手套。罗伊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转移到她纤长的手指,指腹的厚茧和嫩粉色的指甲上。幸亏莉莎的手稳定而有力,牢牢牵制住了狡猾的大鱼。


耗费了十几分钟,大鱼才渐渐不再四处乱窜,只固执地留在河底,沉沉地坠着钩。罗伊拉竿、收线,反复了数次,河面下的阴影越来越大——


“这鱼起码有二十磅!伙计,你这运气真令人嫉妒。”前来围观的修斯赞叹。


他们终于把筋疲力尽的大鱼拽出了河面,大鱼在露出水面时愤怒地甩了甩尾巴,溅了他们一身。莉莎兜住了鱼,鱼的大半条尾巴都伸在了网兜外面。他们从鱼一张一合的嘴里拔出鱼钩,轮流把它抱在臂弯里,在它偶尔挣扎时又笑又叫。最后由抱都抱不太稳的格蕾希娅将鱼放回了水中,大鱼用力晃了晃身躯,从浅滩跃入深水,消失了。


莉莎拿出毛巾分给众人,他们擦了擦被鱼溅了一身的水花,仍沉浸在兴奋中。


“你果然钓到大鱼了。”莉莎理了理鬓角的乱发,对罗伊说。


“不,还没有。”罗伊说,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看她的眼睛,直到她的眼神由困惑变得紧张。罗伊先确认了修斯在哪里——他正和格蕾希娅重新下水,往更上游走,也许是下决心要抓一条比罗伊钓的更大的鱼,赢下这场钓鱼竞赛。


你不可能赢我的,修斯,罗伊心道。


他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唇上沾了一下,像挥竿一样把食指伸向莉莎,缓缓靠近,指尖放在她嘴唇上轻轻按了按。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连续眨了几次眼,长睫毛的阴影投在眼底,眼睛以下的皮肤则染上了薄云一样浅淡的粉色。


“你看,我钓到大鱼了。”他沙哑着嗓子说。


“我倒觉得鱼好像有点太大了。”她低语,但没躲开,反而仰起了脸。罗伊笑了,开怀地,舒心地,觉得此刻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他更幸福——这回他低下头,双手网住了他的大鱼,真真切切地贴上了她的嘴唇。




Tbc.




*飞蝇钓(fly fishing)是当时英国贵族钓鱼的流行方法,到今天在国外也很流行,简单来说就是不使用真正的鱼饵,而是使用仿造昆虫的假饵,通过在水中移动假饵,模拟会动的昆虫,吸引鱼类上钩的钓鱼方式。因为假饵通常很轻,所以需要晃动比假饵更重的鱼线来吸引鱼,比一般钓鱼要难,钓鱼者常常站在水里以靠近鱼群。通常钓完会全部放生。



其实最早没计划这么写,只是想用钓鱼梗,但一写到罗伊站到水里,我就忍不住写他无能www毕竟最后收获这么大,无能一下也是应该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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